晚清那会儿的总督们,可都是朝廷里的顶梁柱。
从曾国藩、李鸿章到张之洞,手里攥着好几个省的兵权财权,到了王朝快不行的时候,就成了撑着这破船的最后几根柱子。
1911年武昌一声枪响,清帝退位的诏书就跟片破叶子似的飘下来,砸在这些封疆大吏脑门上。
他们刚才还站在权力的最上头,转眼就被时代的浪头卷进去了。
九位总督,九种活法:有的在历史缝里喘口气,有的被时代碾碎,有的在新旧混混沌沌里,活成了自己都认不得的样子。
先说说李经羲。
这人生就像被人写好了剧本,结果演到一半导演喊卡,剧情全乱套了。
他是李鸿章的亲侄子,按说官路该顺得很,偏偏生在了三百年没见过的大变局里。
1907年他当云贵总督的时候,估计咋也想不到,三年后就得把顶戴花翎摘下来。
他这人吧,其实是被官场推着走的,可偏偏在任上干了件影响后来几十年的事——他一手办起来的云南讲武堂,后来跟黄埔军校一样,出了一堆能征善战的将军。
讲武堂招生的时候,有个叫朱德的四川小伙儿,家里穷得叮当响,凑不够学费差点没录上。
李经羲巡营的时候撞见了,听朱德说想找条出路,给家里争口气,心里一软,当场拍板破例收了他。
就这么个偶然的开后门,让朱德后来成了大人物,而李经羲自己,多年后反倒成了学生的老师。
对另一个学生蔡锷,李经羲更是掏心掏肺。
蔡锷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来,年轻气盛,在官场里碰了一鼻子灰,是李经羲给他开了每月800两白银的高薪,请他当讲武堂总办。
他其实知道蔡锷暗地里跟革命党人来往,甚至默许讲武堂里新军跟会党混在一起,也只是私下叮嘱一句别太急,等时机。
1911年10月30号,蔡锷带着新军搞重九起义,把总督府给攻下来了。
按规矩,李经羲作为前清总督,该是阶下囚,可蔡锷亲自上门,非要推他当云南都督。
李经羲却摆了摆手:我李家受了皇家三代恩情,断不能干‘犯上’的事。当天晚上就写了封劝降信,带着家眷在革命党的护送下跑了——与其说他识时务,不如说他骨子里的忠和乱一直在打架。
后来在民国那会儿短暂当了财政总长,看着袁世凯称帝、府院之争,越看越觉得官场不是我的路,干脆跑到上海青岛隐居,临死前还叹:我不过是个想守旧,又不得不看新天的人。
张勋的人生就像面倔脾气的镜子,照出旧时代最顽固的影子。
他出身穷小子,跟着军队从广西一路打到北京,因为护驾慈禧有功,当上了两江总督。
最让人印象深的,是他那根从不离头的辫子——辫帅这个名号,比他打了多少胜仗都响。
1917年,他带着5000定武军进了北京,打着调停府院之争的旗号,把12岁的溥仪又扶上了皇位。
消息一出来,全国都炸了锅。
黎元洪躲进日本使馆,段祺瑞拉队伍组讨逆军,连前清那些老骨头都觉得这事儿太冒进。
结果呢?短短12天,复辟这出闹剧就被段祺瑞的炮轰塌了。
张勋逃进荷兰大使馆,辫子被人剪了,他偷偷又接回去,气得直喊:这辫子是祖宗给的,掉了我就没脸见列祖列宗!
可谁也没想到,这个死硬派复辟失败后,反倒成了商界奇人。
他拿荷兰使馆给的钱和早年搜刮的财富,在天津开银行、办工厂、买房子,没几年就成了资产过亿的主儿。
门口站着带枪的警察,家里佣人上百,连溥仪私下都说他老糊涂了。
他常穿着马褂、留着辫子,在自家戏园子里听戏,唱《空城计》时还对着镜子理辫子。
有人骂他愚忠误国,他却笑着摆手:我守的不是皇帝,是心里的规矩。
直到九一八事变后,他见日本人占了东北,1937年天津被占的时候,还拿出钱资助流亡学生,临死前嘱咐家人别跟日本人来往。
他的固执里,藏着对旧时代的舍不得,也藏着乱世里的点清醒——他到底没再掺和政争,活成了自己想要的遗老样子。
瑞澄的故事就像杯打翻的苦酒,啥味道都有。
他是琦善的孙子,琦善这家族在鸦片战争里因为虎门销烟和南京条约背了黑锅,而瑞澄自己30岁就当上湖广总督,结果反倒成了压垮清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在任的时候不算坏:禁鸦片、剿土匪、办警察、开新式学堂,连《湖广日报》这种革命党人办的报纸都敢让它存在。
可武昌起义前一天晚上,他干了件要命的事——下令搜查新军宿舍,抄出了革命党人的名单,还抓了32个人。
新军士兵本来就因为剪辫子换衣服和保路运动心里憋着气,名单一公开,士兵们直接在楚望台开了第一枪。
瑞澄连夜换了便装,带着金银细软从长江边坐小火轮跑到上海。
他以为自己能像当年曾国藩那样东山再起,可民国政府把他当祸首,上海报纸骂他祸国殃民,连他的老部下都觉得他临阵脱逃。
孙中山后来却说:瑞澄跑了,新军反倒没了顾虑,革命才顺利了。他在上海躲了几年,投资房地产,可总被人戳脊梁骨,最后贫病交加死了。
有人说他胆小如鼠,可谁知道他站在总督府楼上,看着新军举着十八星旗冲过来的时候,心里想的是家族的命,还是对这世道的害怕?
还有些总督,赵尔丰在四川杀保路运动的人,后来被新军处死,骂自己我何罪?,可在藏区却抵制英国分裂势力,把巴尔鲁克山从俄国人手里争回来;松寿是康熙皇帝的外曾孙,起义时服金自尽,说我是大清的人,百姓记得他守土有责,也说他不识时务;张鸣岐35岁当两广总督,杀过林觉民这些革命党,后来反正,投靠日本当汉奸,最后忧惧而死,成了千古骂名。
这些总督,人不一样,命却都一样在浪里漂。
有的活成了忠臣,有的成了贰臣,有的成了隐士,也有的成了笑柄。
晚清的总督们,本来以为自己能捏着历史的笔,结果最后反倒被历史捏在了手里。
他们的故事里,有忠和奸的挣扎,有守旧和革新的撕扯,更有个人在时代浪头里身不由己的无奈。
就像松寿自尽时攥着的那枚玉佩,既是他对旧朝最后的念想,也是他一辈子的注脚——历史不会给绝对的答案,就像他们的命运,荣也好,辱也罢,最后都成了旧史书里的几行字,在后人的叹气里,慢慢褪色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