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尼拉的贫民窟,有一种“特色美食”叫“Pagpag”。
这词在当地语言里是“抖掉灰尘”的意思。具体操作是,从肯德基、麦当劳的垃圾堆里,扒拉出食客吃剩的炸鸡骨头,用水简单冲洗,裹上面糊,回锅重炸。
一份“Pagpag”,就是贫民窟孩子眼中最解馋的肉,也是一家人赖以续命的蛋白质。
如果说吃垃圾只是生存的底线,那住在坟墓里,就是对“活着”这个词最彻底的解构。马尼拉城北,一片巨大的公墓区,既是死者的安息地,也是四十万活人的家。
他们睡在棺材上,在墓碑旁做饭,孩子们在别人的安息之地追逐打闹。这里的墓地租期只有五年,到期无人续费,尸骨就会被管理员像垃圾一样清出去,给新的“住户”腾地方。
但住在这里的人毫不在意。死亡?不过是人生的一个中转站。他们更享受墓地带来的、远离城市喧嚣的“宁静”。
这就是菲律宾的A面:一个由吃垃圾、睡坟墓、日薪不到20块人民币构成的,地狱级难度的生存游戏。
但硬币还有另一面。
就在这些贫民窟和墓地不远处,是高耸入云的金融中心,是灯红酒绿的豪华商场。一个残酷的统计数据是,菲律宾不到10%的富人,掌握着全国80%的财富。
而这10%的富人里,有一个极其鲜明的特征:绝大多数,是华人。
菲律宾前十大富豪,六个是华人。全国最大的商场、最多的连锁超市、最主要的航空公司,背后都是华人的姓氏。
这就引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:在同一个国家,同一片土地上,为什么本地人活得像是在废土求生,而作为外来者的华人,却能牢牢扼住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?
这背后,是两套截然不同的生存“算法”。
先看本地穷人的算法。他们的世界观,被一种根深蒂固的“过客心态”所笼罩。今天能吃饱,就是胜利。明天的事,交给上帝。这种心态,让他们极度缺乏长远规划和财富积累的意识。
更致命的是,他们把改变命运的希望,寄托在一种概率极低的“彩票”上——生女儿。
在贫民窟,越穷越生,尤其喜欢生女孩。因为在他们眼中,女孩是家庭的战略性投资。万一哪个女儿长得漂亮,嫁给来此“养老”的欧美老白男,就能拿到一笔彩礼,全家翻身。
这是一种用女儿的婚姻和人生做赌注的、绝望的生存博弈。赢了,全家吃肉;输了,不过是回到原点。
现在,我们切换视角,看看华人的“算法”。
当菲律宾本地人把希望寄托于神明和运气时,几百年前从福建、广东漂洋过海的华人,只信奉几条朴素到残酷的准则。
第一,极致的勤奋与节俭。菲律宾人以“会享受生活”闻名,下午两三点就想着下班喝一杯。而华人开的杂货铺(Sari-sari store),能一天开16个小时,一年365天不打烊。赚到的每一个比索,都要掰成两半花,一半用于糊口,另一半,雷打不动地存起来,作为下一轮投资的本钱。
第二,对教育近乎偏执的重视。在华人家庭,你可以没新衣服,但不能不上学。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的古老信条,在这里被执行得淋漓尽致。他们清楚地知道,体力上的勤奋只能保证不饿死,唯有知识和头脑,才能实现阶层跨越,让下一代不再重复自己的苦难。
第三,也是最核心的武器——宗族网络。
这是华人社区真正的“护城河”。一个华人初来乍到,身无分文,但只要找到同姓的宗亲会,就能获得最基本的食宿、无息的启动资金,以及宝贵的商业信息。这个网络,既是社会保障系统,也是商业孵化器。它让每一个华人都不是在单打独斗,而是在一个巨大的、互为支撑的商业军团里作战。
当一个本地人创业失败,他可能就此沉沦贫民窟。而一个华人创业失败,他的同乡和宗亲会拉他一把,让他有机会东山再起。
两套算法,在一个国家里平行运转了上百年,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:
一方,是寄希望于神明和嫁女儿的“彩票式”生存,代际之间传递的是贫穷。
另一方,是依靠勤奋、教育和宗族网络的“滚雪球式”积累,代际之间传递的是财富和家业。
所以,菲律宾的贫富差距,表面看是阶级问题,深层里,其实是两套文化“操作系统”的对撞。这不是谁比谁更高贵,而是在现代商业社会里,哪一套系统,更能高效地创造和积累财富。
华人用上百年的时间,在菲律宾建立了一个平行于国家体系之外的、高效运转的“经济内循环”。他们掌握的,早已不只是钱,而是定义这个国家商业规则的权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