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8度的天儿，太阳毒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。
饺子馆里凉飕飕的，玻璃窗上结了一层雾气。
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快递小哥推门进来，制服湿得能拧出水，后背上结着一层白花花的盐霜。
"23号单！"他嗓子哑得像是被太阳烤干了水分，接过打包袋时手指都在发抖。服务员递过来一杯冰水，他仰着脖子一口气灌下去，喉结上下滚动，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。店里的食客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，有个大妈直摇头："这大热天的，遭罪啊。"
他抹了把脸就要往外冲，有个戴眼镜的顾客喊住他："师傅，歇会儿再走吧？"小哥摆摆手，笑得比哭还难看："不行啊哥，再晚两分钟这单就超时了。"说完一头扎进热浪里，电动车"嗖"地窜出去，差点撞上路边蹿出来的外卖车。
饺子馆里顿时炸开了锅。"现在送外卖的都不要命了？""你是不知道，超时一单扣五十，差评扣两百。""我侄子上个月送餐中暑，在医院躺了半天，爬起来接着送，说请假一天扣的钱够买三箱矿泉水。"
玻璃窗上雾气越来越重，外头那些穿梭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。有个穿黄色马甲的外卖员在路口等红灯，不停地看手机，急得直跺脚。绿灯刚亮就"噌"地冲出去，差点被右转的汽车蹭到。司机探出头骂了句方言，外卖员头也不回地摆手道歉，转眼就消失在街角。
这些场景每天都在上演。去年夏天杭州有个骑手送餐途中晕倒，醒来第一句话是"我订单要超时了"。记者后来去他家采访，发现他老婆孩子从老家来看他，三口人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，连电风扇都舍不得开。孩子趴在床上写作业，后背全是痱子。
平台算法可不管这些。系统里冷冰冰的数字写着"建议配送时长28分钟"，超时就扣钱，差评扣更多。上海有个骑手闯红灯撞了行人，瘫在地上哭："一个差评扣两百，医药费才赔一百五，我敢停吗？"这话听着就心酸。
这行当看着自由，其实比谁都憋屈。北京大学的调查报告显示，近四成骑手月收入不到五千，没社保没底薪。请一天假扣一百五，生场病等于白干半个月。有个转行当保安的前骑手说，这工作就像走钢丝，稍不留神就摔得鼻青脸肿。
也不是没有好消息。某平台去年搞了个"等灯奖"，红灯超过三十秒自动延长配送时间，还给发红包。深圳有个女骑手白天送外卖，晚上自学考下了物流师证，现在当上了站点主管。她说备考那会儿，经常一边等单一边背书，有次看得太入神，差点把餐送错楼。
饺子馆里的空调呼呼吹着，玻璃窗上的雾气渐渐散了。外头那些穿梭的身影又清晰起来，蓝的黄的制服在烈日下格外扎眼。有个外卖小哥在店门口停车，头盔摘下来头发都在滴水。他接过餐时手指头都在抖，塑料餐盒差点掉地上。
店老板递了瓶冰镇矿泉水给他："慢点儿，不差这两分钟。"小哥愣了一下，突然眼圈就红了。他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半瓶，抹着嘴说："今天第十七个单，再送三单就能拿到全天奖励。"说完把剩下的半瓶水塞进保温箱，说是要留着下午喝。
玻璃窗又开始结雾了。那些在热浪里奔波的身影又变得模糊，只有制服的颜色在视线里晃来晃去。饺子馆里突然安静下来，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。有个小孩指着窗外问妈妈："那个叔叔为什么不怕热呀？"妈妈张了张嘴，最后什么也没说，只是把小孩搂紧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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