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月6号，周一，我正刷着手机摸鱼，想在信息垃圾堆里刨出点什么值得说道的猛料。
那抹刷屏了快十天的橘红色，又一次，Duang！
撞进我眼帘。
只是这回，评论区彻底变天了，不再是“平安归来”的祈愿合唱团，而是一水儿的蜡烛和“R.I.P.”。
这感觉，怎么说呢，就像你追一部主角光环焊在身上的剧，结果大结局编剧二话不说就把人写死了，死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决定不当“云观众”了，我得亲自去摸摸这个故事的脉搏，哪怕它已经凉了。
寻人启事上仨号码。
第一个秒挂，第二个压根没人接。
家属的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，把所有探问都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头。
直到我拨通第三个，听筒里传来一个男声，那声音，像是被悲伤泡发了，又给拧干了所有水分，疲惫得吓人。
我这边瞬间嘴笨，搜肠刮肚半天，才挤出一句特怂的话：“请问……是尚志失联女孩刘同学的家人吗？孩子……找到了？”
“人已经找到了。”
五个字，没了。
对方利索地挂了电话，那股子决绝劲儿，好像在说：别问了，求你们了，让我们自个儿待会儿。
这五个字，比任何官方通报都来得更狠，像块大石头“咚”地砸在每个关注者的心口上。
网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传言、朋友圈里语焉不详的截图，瞬间“咔哒”一声，拼成了一幅让人不敢细看的画。
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十月底。
那会儿，尚志市，一个叫小刘的17岁女孩，穿着件扎眼的橘红色卫衣，扎着丸子头，正走在高三这条拥挤得快冒烟的赛道上。
这条路，过来人都懂，卷子摞起来能当城墙使，排名表跟催命符似的，每个人都跟你说“加油，上了大学就解放了”，但没一个人问你“你还好吗”。
10月26号晚上，这个女孩，从这条所有人都觉得天经地义的轨道上，一声不吭地“跳车”了。
起初，这只是一个家庭内部的兵荒马乱。
几天后，当所有努力都打了水漂，这份焦灼才借着一纸寻人启事，涌进了公共视野。
身高1.63米，长发，橘红色卫衣……这些干巴巴的词，在全网的转发和祈祷里，被硬生生捂出了滚烫的温度。
互联网这玩意儿，有时候真挺神奇的。
它能让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，几天内成了几百万人的“云亲戚”。
尚志本地的网友自发上街找，我们这些外地的就在屏幕前接力转发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贡献了一束光，希望能照亮她回家的路。
我们甚至都替她想好了剧本：无非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，手机没电迷了路，最后被好心人发现，有惊无险地回家，一家人抱头痛哭，完美。
可腾飞桥下的风，不按剧本走。
等我开车赶到传言中的腾飞桥，警戒线早就撤了，一切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桥头便利店老板摇着头，一个劲儿地叹气：“高三的孩子，压力大啊，太可惜了。”
隔壁水果店的老板娘也说，她送货回来正好看见收尾，听旁边人议论，才知道是那个失联的姑娘。
最后，我还是硬着头皮拨了殡仪馆的电话。
那边的工作人员查了一下，给了我最不想要，也最没有悬念的答案：刘同学的遗体，确实在这里。
那一刻，所有幻想的烛火，“噗”地一下，全灭了。
人没了，但问号留下了。
为什么？
一个离高考终点线就差临门一脚的女孩，为什么会选择用这种方式，如此决绝地离场？
这事儿你没法不联想到前段时间的李玟。
一个在舞台上永远阳光、永远用大笑感染所有人的天后，私底下却被抑郁症折磨得千疮百孔。
大众看到的，是她光鲜亮丽的一面，是她唱着《好心情》的活力四射。
没人想到，那笑容背后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洞。
直到她离开，大家才恍然大悟，原来“太阳”也会生病，原来“坚强”也会耗尽。
小刘和李玟，一个普通高三学生，一个国际巨星，看似八竿子打不着，却都陷入了相似的困境——一种不被理解的孤独。
她们的痛苦，被“你应该坚强”“你不能倒下”的外部期待给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。
我们这个社会，似乎还没学会如何温柔地对待一颗生了病的灵魂。
网络在这场悲剧中扮演的角色，也挺拧巴的。
前期是“天使”，汇聚善意。
后期，又成了谣言和二次伤害的发酵皿。
一些“吃瓜群众”在评论区当起了福尔摩斯，毫无根据地“破案”，消费着一个家庭的痛苦。
网友有时候就像拿着放大镜，专盯着别人家的芝麻，却对自家院里的西瓜视而不见。
当悲剧确认，网络又迅速切换到集体哀悼模式，蜡烛刷屏，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什么。
这种快餐式的情感，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
几天后，新的热点会覆盖旧的伤痕，谁还会记得那个在秋风里穿着橘红色卫衣的女孩？
她的课桌空了，她的同学或许会在某个课间，下意识地望向那个空位，然后迅速移开目光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。
她的家人，将用余生去消化这场突如其来的永别。
而我们这些曾为她揪心的陌生人，点下蜡烛，留下一句“一路走好”，生活照旧。
只是，希望下一次，再有类似的寻人启事刷屏时，我们除了转发，还能多想一点。
想想我们这个高速旋转的社会，能不能给那些年轻的、脆弱的灵魂，留一点喘息的空间。
毕竟，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圣诞老人，但我们至少可以努力，让孩子们的成长路上，少一些冰冷的桥，多几盏温暖的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