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我朋友给我发了条消息，配了张模糊的影院现场照片，银幕上是兔朱迪的特写，周围一圈黑框，明显是盗摄。她写：“纪念一下，二刷完成。”
我没回。因为就在同一天，我在另一个群里看到有人吐槽：“现在看《动物城2》跟开盲盒似的，你不知道坐旁边那位会不会举着手机拍全场。”没想到，这种全民盗摄的热闹景象，和票房数字的冷清，竟然同时发生了。
12月7日，周日。电影大盘数据出来了。《疯狂动物城2》单日票房2.6亿多，还是第一，排片高占64%，看起来霸主地位稳得很。但业内人一看就明白：这数字，比起它刚上映那几天的势头，已经悄悄松动了。
这片子上映首日可是轻松过亿，首周末爆出7.38亿，排片冲到过82%。那是什么概念？春节档的头部大片也不过如此。朋友圈、微博全是朱迪和尼克的合照，好像没去看就落伍了。
这才过了多久？工作日票房就开始坐滑梯：周一掉到8000万，周二5000万，周三直接跌进3000万区间。现在虽然靠着周末又弹回2亿多，但谁都看得出，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，有点泄了。
64%的排片，拿了大概75%的票房，转化率还行，但没到“碾压”的程度。猫眼给它最新的总票房预测是39亿，比之前最高的42亿预期，已经悄悄往下调了3个亿。市场用最现实的方式，投出了信心票。
《得闲谨制》的数据也挺有意思。这片子排片只有21%，还不到《动物城2》的三分之一。但12月7日那天，它愣是砍下6700多万的日票房。上映两天，累计已经过了1.8亿。
社交平台上开始出现“比预期好看”、“肖战表现有突破”这类声音。虽然也有争议，但讨论度是实实在在上来了。一部抗战题材的片子，在合家欢动画和大片扎堆的贺岁档，能撕出这么一块地盘，不容易。
它的票房曲线和《动物城2》正好反过来。后者是高开，然后慢慢低走；它是稳扎稳打，靠口碑带着票房往上爬。能不能逆袭？现在说还太早。但至少，它给市场提供了另一个故事模板：不是所有电影，都得靠首日爆炸才算成功。
12月7日那天，除了头两名，后面的片子票房数字断崖式下跌。第三名是《鬼灭之刃》，日票房840多万，累计过了6.6亿，作为一部上映一段时间的日本动画，这成绩算稳健。再往后，数字就有点难看了。
《内幕》听名字挺唬人，郭富城、任达华、吴镇宇、方中信，香港四大影帝凑齐了。上映第二天，日票房280万，累计600多万。用网友的话说，“这阵容就值这个数？我不信。”可数据摆在这儿。上映才第二天，就已经有点“大势已去”的凉意。
更老的《惊天魔盗团3》，上映24天，日票房还剩110万，累计2.7亿，基本可以盖棺定论了。再剩下的片子，日票房都在80万以下，几十万、十多万，甚至几万的也有。
一张电影票平均算40块，日票房几万，意味着全国可能就几千人选择看它。那感觉，就像一个热闹的派对角落里，还站着几个没人搭话的客人，场面确实有点尴尬。
所以你看，12月7日这天的中国电影市场，呈现的是一幅极其分裂的图景：顶端，《疯狂动物城2》一骑绝尘，但脚下已现疲态；中部，《得闲谨制》奋力向上，试图讲一个慢热的故事；而腰部以下，大批影片几乎无声无息，在冰冷的数字里挣扎。
说回《疯狂动物城2》。它票房增速放缓，真的只是因为盗摄和竞争吗？我们看看观众怎么说。豆瓣上，它的评分从开画的8.7，慢慢滑到了8.5。
0.2分的下滑，在评分体系里不算大跳水，但趋势很说明问题。点开最新的中评、差评区，高频出现的词是：“低幼”、“套路”、“炒冷饭”、“没内味儿”。
有篇长评写得挺直接：“第一部为什么封神？因为它借动物之城，讲了偏见、讲了个体奋斗、讲了打破标签。兔朱迪当警察，狐尼克被歧视，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的矛盾……那是有现实隐喻的。
到了这一部，故事变成了一个挺简单的冒险任务，反派动机也弱，看到一半就能猜到尾。特效是更炫了，动物毛发都更真了，但魂好像淡了。”
“魂淡了”这三个字，可能戳中了很多观众的感受。第一部《疯狂动物城》是2016年上映的，豆瓣9.2分，在动画片里是封神的存在，影响了一大批人。等了快十年，等来的续集，如果只是技术升级而故事退步，观众是能感觉到的，也会用脚投票。
还有观众抱怨角色塑造。“狐尼克怎么变花瓶了？戏份少，作用也弱，就跟在朱迪后面跑。”“朱迪破案靠的与其说是智慧，不如说是主角光环，各种巧合推进。”这些来自核心粉丝的失望，通过社交媒体传播开来，对后续观众购票意愿的影响，是实实在在的。
观影体验的“坑”，也在劝退潜在观众。盗摄只是其一。有观众在微博上发视频，放映厅里不止一两个人在拍，银幕亮光反照出好几块手机屏幕的光。
还有带小孩的家长，孩子坐不住，在过道跑，大人也不怎么管。底下最高赞的回复是：“所以我等流媒体了，家里电视看，不香吗？”
还有3D效果和影院设备的问题。有影迷抱怨，部分影院的3D厅，亮度明显不足，画面昏暗，看久了眼睛累。
这几年影院日子不好过，有些设备老化，维护也跟不上，放3D大片尤其吃亏。你花几十块，想享受一场视觉盛宴，结果看了一场“朦胧版”，心情可想而知。
这些点点滴滴的糟糕体验，汇聚起来，就是一股不小的阻力。当去电影院看电影，从一种享受变成一种需要忍耐的“冒险”时，很多人，尤其是对体验要求高的年轻观众，就会选择等待，或者干脆放弃。
《得闲谨制》的口碑还在发酵，它能走多高，是个悬念。而一个更重量级的玩家，已经等在起跑线上了《阿凡达3》，定档12月19日。
这片子对中国市场有多重视？宣传阵势已经拉满。遥想当年《阿凡达》上映，IMAX一票难求，票价被炒到几百块。这次第三部回归，特效据说又革新了，票房号召力是核弹级别的。
《阿凡达3》一来，所有电影的排片都必然要被挤压。《疯狂动物城2》目前高达64%的排片，能保住一半就算不错。这意味着，它要想冲击更高的票房，必须在《阿凡达3》上映前的这十来天里，尽可能多地收割市场。但以它目前每日下滑的趋势，难度不小。
今年不止一部被寄予厚望的好莱坞电影，票房都未达预期。观众似乎对那套固定的爆米花公式，越来越不买账了。
视觉奇观依然吸引人，但如果不是《阿凡达》这种技术断层式领先的作品，观众就会开始挑剔故事、挑剔情感共鸣。《疯狂动物城2》虽然有强大的IP护体，但似乎也没能完全跳出这个怪圈。
迪士尼自己，好像也陷入了“续集依赖症”。原创动画越来越少，精力都放在开发已知IP的续集、外传、真人版上。
有行业消息说，《疯狂动物城2》的制作周期并不算长，某种程度上，是被市场推着赶工出来的。它最初在北美上映，反响只能算中规中矩，谁也没想到在中国能爆成这样。可这种“爆”，像一阵急促的烟花，升空很快，绽放耀眼，但熄灭得也快。
12月7日的票房榜，就像一面镜子，照出了当下电影市场的所有喜怒哀乐，所有明暗规则。顶部的电影，享受着最多的排片、最大的声量，但也承受着最苛刻的审视，任何一点疲软都会被放大讨论。
中部的电影，在缝隙中寻找机会，口碑是它们唯一的登山镐。而底部的电影，连被讨论的机会都稀少，默默上映，默默下映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观众的注意力，成了最稀缺的资源。他们被短视频、被流媒体、被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包围着。走进电影院，成了一次需要“重大理由”的消费决策。这个理由，可能是极致的视听体验，可能是深刻的情感共鸣，也可能，仅仅是社交网络上“不看就out”的集体情绪。
当《疯狂动物城2》的盗摄九宫格在朋友圈刷屏时，那种热闹，是一种虚妄的繁荣。真正的繁荣，是放映厅里，观众沉浸在故事中忘记时间的安静，是散场后，人们眼里有光、嘴里有讨论的兴奋。
当人们举起手机对准银幕时，故事就已经从心里，溜走了一半。票房，或许也是这样，在喧闹的点赞声中，一点一点，静悄悄地溜走了。